分享與伊甸基金會到柬埔寨的服務 - 志工

曾經，我們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

我依然想起那裡的天氣，太陽熱烈，雲厚的捲了一層又一
層，一呼吸身體全部充滿蒸鬱的水氣。我依然想起那裡的天空
，清晨時像被水洗過一樣澄澈，黑夜時默默抬頭有星星和月亮
。睡著時沒有夢，但是清醒時一切美麗。我依然想起那裡的小
路，風一吹黃沙揚飛，雨刷過後泥濘難走。我依然想起那些在
高腳屋的時候，坐著或趴著，看稀疏的人和獸力車無事可做或
慢慢經過，卻充滿活力。我依然想起那條水田邊的長堤，天使
們說雨季過後河會淹滿到另一頭，蓮花開的更加旺盛，我說如
希望和夢想。我依然想起那杯煉乳咖啡或是甘蔗汁或是現剖的
椰子汁，很適合配盛暑的午後和高腳屋上的風景。我依然想起
那些閃爍的眼神，在凝望我們外地人時雖然有些猶疑，卻有更
深的柔軟和溫暖，像家人永遠適時的出現在我們並不是那麼堅
強的時候。我依然想起那些豐盛的食物，吃飯時總是會想起燒
柴火的大嬸們和帶泡麵愚蠢的自己，所以每頓飯吃得都很愉快
、幸福。我依然想起那些洗冷水澡和睡蚊帳的浪漫時刻，突然
驚喜的發現原來自己擁有很多，但很多卻是多餘的。我依然想
起那些天使們，小小的身體裝滿對世界的熱情和勇敢，永遠記
得如何在小小的世界裡填滿繽紛的想像。

就像每天你們總是在教學開始前就已經聚在悶熱的教室裡
，拿著筆記本搧風，你們雖然熱，卻永遠不放棄任何學習的機
會。教學開始後，你們會熱切專注的看著難以書寫的黑板，筆
跡模糊難以辨識，卻依然勤奮的記下每字每句，然後大聲跟著
複誦，因為兩間教室只隔個著一片竹籬笆，當然也因為你們本
來就熱愛學習。最令人激動的是，我們之間有一個默契，只要
說：「one, two, three!」(或是「mue, bi, bai!」)，你們會
毫不猶豫的舉高手，熱切的喊：「teacher! teacher!」即使你
們並不一定有最好的答案，但是你們相信多一次機會，就能越
靠近自己一點。我時常看著這樣的畫面心裡想，你們本身就是
答案，對於未來以及現在。
就像那天你們拉著我們一行人走到水田邊散步，用走的或
是用跑的，即使語言無法溝通，但仍然可以從你們的眼神和肢
體動作中感受到滿滿的，你想要為我介紹你們的生活，告訴我
平時你們如何在課餘時間跑到水田裡折一朵蓮花當項鍊，如何
在路旁摘一串葉蔓做頭冠，或者是說腳踩在河裡的軟泥中不小
心摔了一跤，然後開朗大笑。那天五點的太陽依然酷熱，我們
牽著手一起走回家，唱著彼此都會的歌曲，影子複刻在波紋的
水面上，偶爾有白牛經過。手小小的，歌聲小小的，影子小小
的，快樂小小的，但是那已經足夠面對生命許多廣大荒涼的時
刻。
就像每天你們聚在校長家前的空地玩耍，假裝自己是卡通
劇裡的英雄主角(我還記得他的名字叫Ben10)，有一整套的變身
和決鬥招式，比劃時還會自己配音效加強氣勢。我笑著想，原
來即使隔了那麼遠的距離，我們都一樣，有豐富的想像力以及
對童話故事的純真信仰。你們有時候玩比較靜態的遊戲，蹲在
地上玩玩具車和土砂，反覆把車堆滿沙再倒出再堆滿，看起來
並沒有特別有趣，但是你們總是充滿熱情，自得其樂，好像那
就是全部的世界。你們還很喜歡來到水缸旁的樹下，抬頭仰望
仔細尋找成熟的樹果，我很喜歡這時候每一張你們的剪影，因
為這注釋了你們懷抱的積極和渴切。你們摘了一些，一半放到
嘴裡當零食，一半洗了乾淨請我們吃。樹果有草澀味，不過非
常好吃。
就像你們晚上來到校長家一起學英文，幾十個人圍在一盞
燈光前，要靠手電筒照才能看到紙上的字。而晚上教學之後，
我們一起跳舞或是聽你們唱柬埔寨的音樂，旋律總和台語歌有
一點相似。
就像你們認真的教會了我許多柬埔寨文，我們也教你們一
些中文。有時你們在我的掌心上寫下一串神祕的文字符號，我
當然看不懂，但卻感覺那有深刻祝福的意涵。
就像很多時候我看著你們，你們也看著我，然後有默契的
笑了。我想許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原因。

從旅行前我就不斷被一個命題所困擾，究竟這十四天的時
間可以帶給你們多少，關於你們所身處的世界以及除此以外更
廣闊的風景？我想是難找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了。但是我希望你
們可以知道，曾經有一群人截了一段生命，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來到這個陌生卻可愛的村子，試著用和緩的腳步走進你們的生
活中，同時也讓你們走進我們的，然後毫無顧忌的愛你們。當
然，十四天只是生命巨河的一次激流，我們或許都會忘記，而
感情牽絆也會日漸稀釋，但是忘記的原始意義是為了日後突然
想起時，我們都會感到特別驚喜和刻骨銘心。我希望這十四天
能化印成一個符號，如同你們在我掌心上所留下的，然後像經
文一般緊緊將我們包覆，讓我們在面對未來、現在以及過去時
都能有勇氣保持無與倫比的熱情和純真信仰，相信即使困難，
我們都有力量努力的過生活，那是最美麗的。
我依然想起在那個遙遠的柬埔寨小村Tom village裡，我如
何重新體驗對生命最純粹的熱情，你們教會了我許多許多。旅
行不會結束，因為回頭一看我們之間已有連結，以後所有在我
們各自生命裡所發生的事情，都會傳遞到彼此面前，有著溫暖
的溫度。

我想有一天我會突然發現，在腳上繫了一條不短的腳印，
我沿著軌跡慢慢的走，最後發現終點是迷人的記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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