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巡服役的日子 - 工程師

** 本文不同意被轉載，請見諒！！

最近看到版上許多討論海邊的文章，讓小弟心有戚戚焉，
先申明，小弟是在海巡服役，
心得內容與版上討論的一系列海邊文章若有雷同，純屬巧合。

基於昨天分三篇發文，造成一些版友不悅，先說聲抱歉。
那三篇文章已刪除，整合在此篇了。


(一) 面試

約略二年多前，由於已在原單位服役了八年多，想說自己的年紀愈來愈大了，
若不出去闖闖，看看不一樣的世界，可能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那時的我，還天真地自以為幸運，發現海巡正在招募的一個職缺，
與本人學經歷九成相符，
然後就傻傻地投了履歷，也傻傻地接受面試邀約。

首次面試是用人單位，課長、副理、經理、協理當天都來了，
面談過程中一切順利，最後則是人資，除了吹噓未來前景多好多好外，其實也沒講什麼，
結束時，人資口頭跟我說錄取，
只剩下核薪及用人簽呈要跑，快的話，一週後可以拿到聘書。

但實際上，是三個月後才拿到，這三個月內，又叫我補面試了二次，
一次是另外一個協理，一次是副總，
後來進去才知道，我不是特例，還有人等了半年才發聘。


(二) 報到、超級記事本

報到第一天，踏入辦公區時，第一個感覺是，怎麼辦公桌椅這麼破舊？
光線又昏暗，大部分的同事還自備抬燈，
廁所更是不用說，沒擦手紙巾，三不五時，就會看到小強出沒，
會議室大部分的椅子都是壞的，坐的時候若不小心可能還會跌倒，
投影的螢幕或連接線都有問題。

這麼大的公司，動不動上就放話要買其他公司，給員工的硬體設備卻是這樣？
但這些都不是真正讓我大開眼界的！

第一天，主管拿了一台筆電給我，原以為新人拿到筆電是慣例，
但不到一個月，這台筆電就被收走，轉交給另外一個剛進來的同仁，
因為他是副總自己找進來的人，簡單地說，就是副總的人馬，
而助理則是換給我另一台之前被逃汰下來的筆電，規格不但老舊，
更有許多功能無法使用，導致我工作效率低落，
用了一星期後，真的受不了，只好自行掏腰包買了一台新的筆電，
直到一年後離職的前一個月，申請的筆電才真正下來。

E-mail軟體也非常特別，一般公司是用Outlook或Notes，
但我們卻是用一款據說是大陸的MIS員工寫的 "超級記事本"，
名字聽起來很威，使用起來卻是非常的不friendly，
Mail分類資料夾名稱只能是0~9或A~Z，a~z，其他字元均不允許，
另外Outlook有的功能，他幾乎都沒有，可說是只是一個收發信的軟體，
連收件人都要一個一個的key...
即便是已經有寄過的人也一樣，完全沒有所謂 "超級" 的感覺！
除此，E-mail server常常當機，導致分類的mail不見，
為了E-mail的事，也許是小弟不才，它至少一拖累我三成以上的戰力…


(三) 新訓

俗話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講到這裡，還沒提到自己的function，
本人是PM，
我不反對一般人的認知～PM只是一個雜工，
但雜工總是要懂得串起各單位，溝通協調，讓所有相關的人在same page，
如果要聯絡的人分散在各地，除了E-mail溝通外，電話就更顯得重要。

報到一個星期後，
人資安排了一個整天的教育訓練，與其說是教育訓練，
倒不如說是公司簡介及歌功頌德公司有多麼厲害，
尤其是公司在工業4.0多麼先進，還有關燈工廠什麼的，
但直到我離開後，這些先進的工廠，
一個也沒真正看過...

新人訓練當天，
MIS教了大家打國際電話的方法，
使用個人電話密碼，如何打大陸、如何打歐洲、如何打美國等等，

太棒了！身為PM，負責歐洲、美國客戶，又常要與大陸工廠聯絡，這項技能正是我需要的
！
認真做了筆記後，
隔天，去找助理，說要申請個人電話密碼，
助理不屑地說，請問你是協理嗎？
我們這只有協理以上才可以申請！
一般人，請打到全球總機，由全球總機轉接...

啥？教育訓練都在上假的喔？

由於全球總機設在深圳，若是非上班時間打去，
常常要3~5通才有人回應，
甚至有時候，急事找客戶，客戶與台灣時差13小時，
清晨五、六點時，全球總機根本沒人接電話，
那時的焦慮，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得箇中滋味...


(四) 組織

進了海巡後，才知道當初面試我的經理，
並不是在組織上我的老闆，他只是我接手案子的負責主管，
我在系統上所有的申請文件、請假單等，他都簽核不到，要手動調整簽核人員，
而組織上我的老闆，對於我的案子也不甚了解，
似乎只是一個橡皮圖章，負責簽字而已。
不只我，RD、MD也這樣，這也沒什麼不好，
在管理學上稱為矩陣式組織結構，也就customer focus team，
但這樣的運作，完全變成常態，每個人就像是傭兵一樣，沒有歸屬感。

我雖然是PM，但實際有一半以上在做Sales跟Sales助理的工作，
我的這個客戶雖然配有Sales，
但Sales是高你好幾職等的人，他日常工作內容，我不是很清楚，
但對於我的客戶，他只是彙整我的報告給上面的協理、副總，
以及會簽文件，即使客戶來訪，也只是偶爾露個面，跟客戶打聲招呼罷了！

再來就是關於助理的配置，
除了協理以上的層級會配置一個專屬的助理外，整個BU是沒有額外的助理，
所有的大小事完全靠自己，以我的工作為例，
跑單、催文是工作日常，且由於沒有Sales助理，
接到客戶的PO後，轉發採購、代工廠，
一直到出貨的簽呈、報關、退稅文件都要自己來，
平常與客戶、工程師開會都來不及了，這些routine paperwork只能犧牲假日時間處理，
這也就是為什麼每天做到10點、11點，週六加班，事情還是永遠做不完的原因之一。


(五) SAP、電子簽核憑證

在這裡，PM的一項工作是開案後，申請project code及dummy階料號，
使用的是SAP平台，SAP是世界二大ERP系統之一，所以我不認為是SAP太爛，
而是公司的問題，且聽說這套系統從第一次上線到現在應該有15年了…

回到申請dummy階料號，在選取各function負責人時，無法批次處理，
如果該案子有許多衍生機種，那真是一場噩夢，
不僅key到手快斷掉，簽的人也會簽到脫窗！
且server的速度又慢，時不時來個當機，真是欲哭無淚。

關於電子簽核憑證，有點類似網路下單買股票的憑證，
但它的功用在於簽核一些與金錢相關的文件，
及公司公佈重大政策時，要求每位同均需遵守，上線簽同意書。

當初為了裝這個憑證，足足讓我吃盡許多苦頭，
由於是大陸MIS負責的，台灣MIS唯一能給的協助就是告訴你大陸的對應窗口，
但打去幾乎是找不人，或是對方說沒時間處理，
為什麼還是急於把它安裝好？
因為所有與金錢相關的簽呈都要靠此系統，包含客戶來訪的支出核銷、出差費等，
所以不想跟自己的錢過不去。


(六) 客戶來訪 (客訪表、客戶來訪預算審核表)

就一般人認知，對於客戶來訪的支出，公司有一個預算限制，
花費只要在預算內，待客戶離開後，再申請核銷，一般老闆是不會刻意刁難。

但這裡，同樣的事情要做三次。

1. 客戶來訪前，要申請紙本的客訪表、客戶來訪預算書，
把客戶來訪的人員、姓名、班機、行程、來訪目的、開會資料、預計花費多少等，
寫得鉅細靡遺，且在客戶抵達前，要把該簽呈跑完，程序是：

送出簽呈 -> 專案負責的主管(經理)簽核 -> 組織的掛名主管簽核 ->
專案負責的Sales簽核 -> 會簽經管主管 -> 會簽經管處長 -> BU head簽核 ->
副總簽核 -> 總經理批准

是的，就是這麼瞎，即使只有一塊錢，這間公司的規定就是要簽到總經理，
其中有些簽核人員在大陸，或是出差、請假什麼的，一張單至少跑個二個星期。

又如果遇到客戶臨時告知要來，幾乎是無法跑完流程，
運氣好時，副總或總經理會只會罵個幾句，文照簽；
運氣不好時，就只能自己負擔客戶來訪的支出…

2. 客戶離開後，同樣的流程再跑一次，
附上客戶來訪前，總經理批准的客訪表、客戶來訪預算書的影本，
及實際花費的表單、發票等，再送一次簽呈。

3. 上述的簽呈用的是紙本，紙本簽核流程完畢後，則是申請線上電子簽呈，
一樣的人全部在系統上簽核後，才能叫真正的完成。

2.3.的流程，規定要在客戶離開後起算，一個月內完成，
有一次剛好遇到客戶農曆年前離開，
在農曆年前的一整週，公司慣例是動員大會，所有同仁沒有理由，一定得參加，
那時我的簽呈就被卡住了，因為主管全部跑去參加動員大會，
之後又連著九天年假，等假期回來，最後，紙本簽呈已被delay了一週才跑完。
那時，電子簽核到經管被退，理由是超過公司規定時間完成，
雖然最後還是勉強給我過，但實在是很差的一次經驗，
而且金額還不小，大概6000多…

呼應上一段所提，這就是為什麼我急於把電子簽核憑證安裝好，
不想與自己的荷包過不去。
把簡單的事搞得很複雜，我想這也是這間公司的強項所在吧！


(七) 動員大會

動員大會相關的事，先前版上已有許多人討論，我就講個實際碰到比較印象深刻的，
所謂的動員大會，就是總司令訓話，所以各地的同仁都要放下手邊的工作，
聚在大講堂、餐廳、戰情室等，以視訊方式與總部聯繫。

那天的主題是印度Sales分享心得給總司令，細節我已經忘記，
但最後一幕是總司令告訴他，

“好好幹，未來三年保證印度總經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包你五年內可以買遊艇！”
“你剛剛提到印度常駐薪資的問題… 請問人資或是你的主管在不在？”

主管立刻跳起來，答：“右”

總司令：“你給我好好研究一下，印度常駐合理的加給是多少？至於這位同仁(印度
Sales)，至少幫他調薪二倍，…”

這位Sales瞬間幾乎淚流滿面，“總司令，不要這樣子，我本來就有加給了！”

總司令：“不，這是你應得的，所有公司的年輕人，只要肯衝，機會處處都有！”

這是在演哪一齣劇？？


(八) 出差

出差大陸的津貼，一年出差90天內，一天約10元美金；
一年出差超過90天，一天約20元美金。
當初人資只告知，一天約20元美金，卻不說旦書，想想這也是欺騙。

吃工廠食堂的餐點還要自己付費，一餐約15~20人民幣，
一天三餐若都吃食堂，10元美金幾乎剛好打平，
更不用說，到了當地，還要自行買通話卡上網等花費。

外面的餐館，一餐平均也要40~50人民幣，爾偶吃個幾次，完完全全就是自己貼錢。

至於出差住的員工宿舍更不用說，都是公司租的廉價公寓，
老舊、骯髒、設備差，WiFi又慢，小強多，
整間房間除了一盞吸頂燈外，沒有任何照明設備，
入住的第一天，還碰到跳電，即使炎炎夏日，那幾天都還不敢開冷氣。

返台前要交出差報告給工廠的主管審核，只要他不放行，你就不准離開，
我的運氣比較好，工廠的主管對我不錯，沒有刻意刁難。
而一些不幸的同事，有時候延差延了二週，甚至一個月，弄得天怒人怨。


(九) 法家思想

也許是總司令的價值觀使然，這間公司完完信奉著法家思想，也就是人性本惡。
由以下二個例子可以看出，

1. 外寄郵件需直屬主管、BU Head層級審核：

可能是前車之鑑，近年來，公司才多了這項規定，以避免資料外洩，
但對於一個PM而言，與客戶聯絡是家常便飯，
通常早上送出的E-mail，下午才寄給客戶；下午送出的E-mail，隔天早上才寄給客戶。

客戶與我每週開二到三次會，review專案進度，
我要負責整合所有工程師及工廠的報告，
但這些資料常常在開會前幾個小時才提供給我，加上消化、整合的時間，
通常在客戶開會前才完成，送出給客戶。
但又卡一個E-mail審核機制，往往搞得手忙腳亂，被客戶罵。

2. VPN，無法使用複製、貼上功能：

公司可允許同仁帶電腦回家處理公事，但使用VPN連上公司的系統時，
所有的編輯軟體，複製、貼上功能均被鎖住，
在撰寫報告或E-mail時，造成非常大的不便，效率變得很差，
甚至，出錯的比例也變得很高，
索性不在家辦公了，這也是為什麼假日總要進公司的原因之一…


(十) 離開

以上九點，只是對於公司一般性的事件做描述，
除此外，工作上還遇到更多更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由於識別度太高了，所以不打算寫出來...

做了約八、九個月後，身體開始出現變化，

首先是容易頭暈、高血壓，
公司有放好幾台自助血壓機，好幾次感到身體不適去量測，發現自己有高血壓的症狀。

再來是，雙手掌、手背、手臂，上半身開始起疹子，奇癢無比，
看了幾次醫生，醫生說是壓力引起的，一開始用擦的藥，但沒什麼見效，
最後，開始開塗抹、吃類固醇，才稍有好轉。

然後，白頭髮也接著一根一根地冒出，這時的我已經意識到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在與主管、人資一番交涉後，他們講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但最終還是選擇離開。
那時心情真的很糟，親戚間的閒人閒語，
質疑說為什麼別人可以做這麼久，你不行什麼的…

在海巡服役的這一年多是我人生永遠的痛，更是我人生做的一個最失敗的決定，
幸運的是，現在的公司雖然也有些問題，但相較起來都是小事，
現在的自己，比以前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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